马里奥·普佐写出了著名的《教父》,也就是 The Godfather 这本书。这本书本身的品质,再加上马龙·白兰度和阿尔帕西诺的演技,共同造就了黑帮小说的神话。这样的背景下,马里奥·普佐的另外两部小说也被国内的书商引进,冠以《教父Ⅱ》和《教父Ⅲ》之名。但是实际上,后两本小说的原题目里并没有显示出这两部小说是《教父》的续集:The Sicilian 和 The Last Don —— 《西西里人》和《最后的唐》。
之前在手机上阅读过一点《西西里人》,留下的印象是在西西里的背景下,这部黑帮小说更原始、更具有冒险色彩;《教父》中的迈克尔·柯里昂在其中出现,但似乎并不是主人公,而是作为一个见证人,引出了发生在西西里的故事。这部小说只看了一点,感觉其中的主人公似乎更年轻、没有柯里昂家族的黑手党气质,而且由于是在手机上看,所以就没有继续往下阅读。
而至于《最后的唐》,被冠以《教父Ⅲ 最后的教父》,这本小说,我仔细阅读了一遍,甚至还因为前两章涌现出了大量的人物,阅读常常被打断而在《最后的教父》小说人物一览表中记录了所有的出场人物。读完之后的感觉是,这部小说和《教父》有很多不同,但同样伟大。
相比于《教父》,阅读《最后的唐》要困难的多——有文字本身的原因,也有读者的心理原因。
首先,《最后的唐》在序幕中就抛出了一个秘密——克莱里库奇奥家族与桑塔迪奥家族之战。这个秘密影响着所有人物的命运与性格,几乎是所有问题的答案,关于它的所有描述都展示出这个秘密的可怕与残忍。但是,这个秘密直到第七部才揭晓,之前的大部分内容中,读者几乎时时牢记这场战争的存在,但是却无法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相比而言,《教父》把所有的东西都拿到了台面上,唯一类似的只有卢卡·布拉奇的小秘密 。《最后的唐》中,这个秘密与唐·多梅尼科、皮皮、唐的三个儿子和女儿联系无比紧密,这显然要比卢卡的秘密更重要 —— 并且揭晓的时候也更加残忍、令人畏惧。这个秘密将《最后的唐》这部小说的基调变得阴沉残酷,也让书中的人物失去了部分人格魅力 —— 相对于《教父》中诸如胖子克莱门扎等首领,他们虽然也残忍狡诈,但从未犯下像桑塔迪奥大战中那样的事情,这种残酷的屠杀,几乎是错误的行为,自然让唐·多梅尼科的魅力远远不如唐·柯里昂的睿智、友善、沉稳但无所无惧。这种屠杀应该是卢卡那种疯子、屠夫做的,而不是《教父》中展示出的唐能做的。
其次,柯里昂家族结构分明 —— 从唐到顾问阿班丹多或者汤姆,到桑尼、克莱门扎、忒西奥这些大首领,再到之后的各色纽扣人、薄记点的人等等,最多加上卢卡这样独立与体系外的凶悍执行人 —— 层次很明显。并且,柯里昂家族插手的领域也很明显 —— 家族的主要收入来自赌博业,影响力来自于政治关系以及工会,柯里昂家族庞大,但并不散漫,组织精良,层次分明的像艺术品。而克莱里库奇奥家族则不同 —— 这个家族过于复杂。唐的儿子们插手不同的领域,包括餐饮、金融、建筑行业;唐的代理人遍布四处;家族有拉斯维加斯的巨型赌场酒店、插手美国最大的毒品交易行当,家族的人甚至将手伸到电影业务 —— 克莱里库奇奥家族通过与桑塔迪奥家族之战做到了一家独大——几乎在全美一家独大,而柯里昂家族在纽约也尚有巴齐尼与塔塔利亚家族这样的对手。克莱里库奇奥家族的族长管理的帝国过于庞大,要处理的事情更加繁多,要被处决的人物一个接着一个 —— 唐·多梅尼科没有展现出唐·柯里昂的智慧,克莱里库奇奥家族大部分时间都是通过谋杀展示着家族的强大。这无疑给读者阅读带来障碍 —— 更多的是随便冒出的新人物、突然出现的家族力量造成的障碍。柯里昂家族的每个部分都明明白白,而克莱里库奇奥家族甚至连全貌都尚未展现。
小说名为《最后的唐》,也以家族最后真正融入合法社会结尾,这意味着家族权力的没落 —— 所有人都生活在了缄默规则不在存在的世界,家族最终也将没有力量完全掌握自己的命运。从西西里来的意大利人变成了美国人,不再有“中选者”,不再有“最合格的人”,不再有家族的“铁锤”,甚至不再有来自布朗克斯的新人。在最后,西西里人选择了妥协,将自己的力量放逐。留下的智慧,金钱与庞大的根基可以保证家族的后代有伟大的前途,但他们已近不是真正的西西里人了。《最后的唐》中写了三代人,唐通过三代人的努力使家族带着财富与智慧融入了社会。这的确是个好结局,但少了很多浪漫。病榻上做着永生之梦却已垂死的唐怎么会比站在家族的首领中间像罗马皇帝一样接受臣民的效忠保证的唐有魅力?
但是,融入社会的克莱里库奇奥家族之后的路要比迈克尔·柯里昂统治下的柯里昂家族更加美好,更加安全。甚至是几乎一无所有的克罗斯最后的结局都要比迈克尔幸福 —— 克罗斯有了真正的爱情,永远不用担心背叛。之所以说 The Last Don 和 The Godfather 同样伟大,或许因为他们都在描写悲剧与喜剧 —— 一个是披着浪漫与权力,以唐的胜利为结尾的悲剧,一个是披着社会的胜利、唐受着地狱的折磨的喜剧。二者同样现实,也同样残酷。
《最后的唐》里,最有西西里人风格的是利亚·瓦齐。一个被西西里故土流放,却永远不能踏上美国国土的人 —— 可惜,这个“最合格的人”,也不过是唐·多梅尼科除掉自己犯下的错误的一个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