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我的母亲

 

2008年12月14日，即农历冬月十七，这是我人生记忆中最黑暗的一天，我失去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母亲！那天之前的好几天，我的眼睛就一直在跳，心里很担心母亲的近况，常常不由自主地叹息。中午一点多的时候，突然接到大哥打来的电话――说妈妈已经走了，就在刚刚。我的心顿时沉了下去，我的妈妈呀，你不能抛下我们6个儿女不管就走了啊......大哥后来在电话中说了些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大脑成了一片空白。颓废的跌倒在沙发椅子中，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个噩耗告诉给和我一同在北京生活的二姐的......

 

放下手机，偶泪流满脸的出门赶往北京站，买了3张北京西至信阳的车票，因为时间已经是12月，暮色苍茫的北京站，返乡的农民工人潮涌动，处身于人声鼎沸的购票厅中，我的内心却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孤寂和无助。

 

第二天即2008年12月15日，终于挨到了傍晚，火车载着二姐夫，老婆小胖和我们三人向家乡驶去。二姐因临产而无法一同回去再见母亲一面，给我发来了悲痛欲绝的短信，短信内容如下：

 

“国庆回家给大姐说，母平时舍不得穿的衣服都放棺材里或给烧了，母这一生真不容易！省吃俭用的，我想看母最后一面也见不了！”

 

看了二姐的短信，我的视线又一次模糊了......

 

第三天即2008年12月16日的清晨，当汽车载着我进入到了生我养我的这片热土上时候，那崎岖的小路，路边光秃秃的白杨，灰暗的老屋，依然如旧的山峦......所有的一切仍然是熟悉和亲切的，所有的一切仍能够引起我无尽的感慨与遐思。每年花依然会开，草依然会青，可是母亲不在了......

 

2008年12月16日的上午10点左右，我们终于回到了生我养我的合河村口，从村东的桥头沿公路走至能见我家家门的地方，我早已眼泪纵横，看见家门左边有响水班正在演奏，大门两旁站满了头披长至小腿腹的白色孝布的人，我不清楚他们都是谁，因为我早已开始嚎啕痛哭，眼泪如泉水一样溢满了整张脸，我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迈进家门的。进了门扔下两手中的包裹，脱下棉袄，鞋子，我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双手爬地，嚎啕大哭着，爬向放有母亲灵柩的厅堂（坐东朝西的红屋）。看见灵柩的那一霎拉，我已悲痛已极，呜咽道：“国庆不孝啊，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国庆不在您身边啊！”灵柩前母亲的放大遗像，面带微笑，直视着跪在地上痛哭的我，照片上的母亲，慈祥温和，看不出有一丝责怪我的意思，我的脑海中犹如走马灯似的回想起妈妈往日的音容笑貌，和往日妈妈对我的好。我的心如刀绞，爬进了灵堂，绕着妈妈的棺材磕头，痛哭，以至于后来不能自制，竟将头狠命砸向水泥地面，砸得砰砰直响。族内排行的大嫂痛哭流涕边扶我边道：“国庆，不哭了啊，幺妈已经不在了，这，这怎么办啊，呜呜......呜呜......”老婆小胖也过来扶我，我见她亦脸沾泪珠，她与妈妈只有二面之缘，今次流泪，想来大概是因为怀恋往昔妈妈曾经对她的好处，亦或是因被我的情绪感染了吧。妻子小胖与妈妈的二面分别是:2007年春节回我家过春节一次，2008年10月陪我一起回家照顾妈妈一次。大姐，二哥，桂林也过来劝慰我：“母已经走了，活着被病折磨着不好受啊，走了到天堂过好日子享福...”我只是不肯相信这是事实，哭得天昏地暗啊，“妈妈啊，为什么走得这么快啊，国庆对不起你啊，呜呜......呜呜......”古人云：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如今这应验在了我身上，这让我内心何等的凄惶！大约过了2个半小时，我依然在不停的抽搐哽噎，大姐一句：“国庆，不哭了，你给母烧点纸吧！”提醒了我，我爬到灵前，端正跪下，开始不停地给母亲烧纸。如此持续了约莫半小时，陆续有客人来拜，男客由大哥或我陪磕头，女客由大嫂（程呈妈）或二嫂（张合妈）陪磕头。

 

大约又过去了半个小时，客人们开始用餐，半个小时左右，餐完各自散去。余人皆是自家人和几个姐夫哥妹夫。我开始帮忙收拾餐桌旁餐凳，啤酒瓶等物。不久大姐夫（忠诚哥）就来唤我一起去坟场帮忙打坟基。我坐着朱峰的摩托车越河，结果因水势过大，车没能越到对岸，只差一步之遥。朱峰和我的鞋子均被打湿。到了坟场，我发现旁边已经拖来了两块水泥板和一些沙子。估计这是昨天或前天大哥他们从建筑地买来的。大姐夫（忠诚哥）和二姐夫（守权）开始丈量，计算墓室朝向，他们用一根长约10米的绳子和两个木桩定下了墓室的方向，二哥（永成）头戴孝布，双膝跪地，撒了一些大米在即将作为墓室的地方，然后点燃3只香，一沓纸，跪拜3次，举起锄头沿墓室的方向挖了3锄头，接着由徐云海带领的大班子就开始了挖掘墓坑的工作，我和新国马上开始铲草皮，准备和灰，以供砌墓室使用，就在我和新国铲草皮快结束时，张义上山来报告，说拉砖的3轮车在河东边的上坡路那儿翻了，大姐夫（忠诚哥）就喊大班子，二姐夫守权哥以及我的族人：大哥（财青哥），二哥(木成哥)，四哥(泽国哥)，五哥（双哥），七哥（永成哥），九哥（我自己）还有张兵，朱峰，张义，都下去帮忙抬车。众人七手八脚把车抬正，先倒了一下再由大姐夫（忠诚哥）开上一段，停在掉砖的附近，把所有地上的砖拾起来扔到车里，大姐夫（忠诚哥）这才把车开了上去，我们随后跟了上去。

 

这时大班子接着挖掘墓坑，二哥（永成）已下到渠里挑了一担水回来以供和泥使用，我和新国已经铲好了一块地皮作为和泥场地，倒了一些沙子，白灰，水泥，我和新国用铁锹拌匀了，在中间趴出一个小坑，倒入一些水，浸了片刻，那边大班子已经挖好墓坑，二姐夫（守权哥）和我就开和泥，很快就和好了，接着二姐夫（守权哥）和二哥（永成哥）就开始了砌墓室的工作，新国和我在一边给他们掂灰桶，张兵等人就开始搬砖，大约过了2小时，地表一下的墓墙就砌好了。我注意到母亲的墓室地表一下砌了8层砖。

 

回来时已经是日落时分，等到客人们用餐完毕，外边的响水班就开始了节目表演，我丝毫没有心情去看，只是守在母亲的灵前不住地烧纸。持续了1个小时左右，大约在9点钟，响水班的节目结束了，我就出去帮着把响水班的音箱抬进后面的院子里面放在我们的大方桌子上。他们把电线布好后就开始唱孝歌了，这时大哥（泽国哥）带队（头披孝布，手拿一个旗子和一根孝棒）绕着母亲转圈，身后跟着唱孝歌的那个女的，一直没有看到面容，再后就是一个打马笼（一种乐器）的男的，再后就是我们这些族人了，我们每人头披孝布，手拿一根孝棒，还有一个胖胖的男人一直坐在北边的火炉边打锣和铙钹。由于转圈的人很多大约有二十几个，人挨着人，几乎不能转动，我一直守着没有离开过一圈。就这样大约转了1个小时，就开始歇气。歇了月末半小时，又开始转了，和上次一样，还是大哥（泽国哥）带队绕着母亲转圈。我转了几圈发现老婆小胖不在队中，就进入南边的房间把老婆小胖叫醒，让她起来和我们一起转圈。就这样大约转了35分钟，就开始歇气。已经快11点了，11点10分左右又开始转了，这次是二哥（永成哥）带队绕着母亲转圈。我都是一直在队中的。

 

快到0点时即2008年12月17日的0点左右，大姐夫（忠诚哥）在院子里放了一箱冲天炮，大姐带着桂林就开始哭开了，还有我又流泪满面。据传说如果过0点时没有人哭，那么妈妈下辈子会托生一个哑巴。我们几个都哭的特别起劲。尤其是大姐，声泪俱下，边哭边诉说母的苦，二嫂张合妈也哭得很伤心。后来据唱孝歌的人讲，大姐的声泪俱下哭诉被扩音喇叭扩到整个万和镇都能听见，因为他说他乘着大姐不注意把话筒放在了大姐身边。大约1点的时候二哥（永成哥）带队绕着母亲转圈。持续半小时左右就停了，此后一直到5点左右才又开始转圈，这中间的大约4个小时大家一直围在北边的火炉边为母亲守灵。不停有人会在妈妈灵前烧些钱。5点左右我带队开始转圈，这次和昨晚刚刚开始一样又有很多人参加了转圈。5点50左右大班子的人都来了，院子里到处都是人，大姐夫（忠诚哥）跑前跑后地安排一些事情：谁放炮，谁举骷髅蟠，哪些人举花圈......6点30分左右，炮声响起，母亲的灵柩被大班子的人抬了出来，在家门外的空地上放在了两条板凳上，二哥（永成哥）双手捧着母的遗像，迎着母的灵柩正中跪下，我们族人都过去给大班子下礼。下礼完毕就都回到前面迎着母的灵柩跪下。大班子们开始往母的棺材上绑缚担架和纤绳，过了4分钟左右，绑好了，炮声响起，母的灵柩被再次抬起来，大哥（泽国哥），我，还有我们族人在前面拉着纤绳，二哥（永成哥）双手捧着母的遗像走在前方正中的位置。母的灵柩是先向南到了前方的大路，然后才折向东行，在刚下道场的地方，大班子停下歇息，我们一一过去下礼。炮声响起，灵柩被再次抬起来，顺着道场向北而行，在道场东北角拐向东走，进入边小河边。河水已经在昨夜被闸死（这是张兵在昨夜请求水库相关人员关闸所致），所以河中水很小，并且，河道中已经被铲车铺平一条土路，大班子停下歇息，我们一一过去下礼。片刻后，炮声响起，母的灵柩被再次抬起来，跨过了小河，在东边上了小土坡，转而向北行，来到一个平坦的地方，大班子停下歇息，我们一一过去下礼。因路旁有烧过的灌木从，到处一片片黑乎乎的火炭摊在地上。我们下礼后膝盖上顿时一片漆黑。这时有一个大班子说有些人不自觉下礼，等着还没有去下礼的去下礼。过了以后都下完礼了。炮声响起，母的灵柩被再次抬起来，这一次沿着麦田，向北而行，在经过大渠前的地方停下歇息，我们一一过去下礼。片刻后，炮声响起，母的灵柩被再次抬起来，过了大渠，开始向北向上爬坡，爬了一段，在一个地势稍微平坦的地方，停下歇息，我们一一过去下礼。片刻后，炮声响起，母的灵柩被再次抬起来，这次母的灵柩被抬到了目的地------一个叫做藏经殿的地方，这次，大班子没有在墓坑前放下灵柩，而是直接开始了绕着墓坑转圈，因地势局促，只转了一圈就停在了墓坑前方，我们族人纷纷跪在墓坑四周，这时大哥（财青哥）跳下墓坑放下4口砖，并点着几张纸，待纸烧尽后，我们族人就纷纷向墓室里投掷硬币，1元的，5毛的，1毛的都有。我和老婆小胖一共投了约莫28元钱的硬币，投掷已毕，炮声响起，母的灵柩要开始下葬了。我眼睛盯着母的灵柩移动,寸步不离，直至母的棺材被稳稳当当的放在墓室中......

 

众人一一散去，只有一些本族人留在这里帮忙封墓室。包括两个姐夫：大姐夫忠诚哥，二姐夫守权哥，妹夫新国，大哥财青哥，五哥双哥，大姨表哥梁金鹏，熊富贵，张兵，还有我。大姐夫忠诚哥，二姐夫守权哥两人开始砌墓室的地面部分，五哥双哥去挑了一担水，大哥财青哥和灰，我和新国掂灰桶，张兵搬砖。两个姐夫砌的很快，约莫过了2个半小时左右，墓室的地面上部分已经砌了8层砖，我们几人抬着盖上了两块水泥板，墓室已经封上了。把剩下的灰全部倒在两个水泥板中间的缝隙中，富贵用泥尺子抿了一抿。完后众人一一离去，我走在最后，真舍不得让母亲一人孤零零的在这里......

 

2008年12月17日，上午，铲车开始做母亲的坟墓了，由于使用了现代化的挖掘工具，一上午的时间母亲的坟墓就已经基本有了雏形。

 

2008年12月17日，下午，大班子修整了母亲的坟墓，并在坟顶放了一个带着草皮的大土块。

 

2008年12月19日，二嫂早早在家蒸了好些馒头，带了些啤酒，白酒，一次性杯子，饭碗，筷子等，于凌晨6点半，我和老婆小胖随同族人一起去给母亲复山，众人在母亲的坟前烧了好多钱，以供母亲使用。如果母亲的英灵显灵的话，当我跪在在母亲的坟前烧钱的时候，母亲的英灵也会感觉到的，这是她的儿子对她的满腔虔诚。妈，今天是你走后的第5天了，你的儿女子孙都来看你来了，我们送去些钱财和布匹，母你可千万不要仔细，该花就花该穿就穿。如果你显灵的话给我们打个旋风吧，不知道母亲能不能听到我们的呼唤，不知道这些纸钱母亲是否真的能够收到，不知道母亲那里是不是又是一个世界，不知道母亲在那个世界里过得好不好……我们宁愿相信母亲能够收到，母亲是至善至真者，我们时刻可以感觉她那美丽的灵魂仍然在空中轻扬，象生前一样，尽其所能地安排和照料我们这个家庭。

母亲去世已经整整6天了。在夜深人静又无法入眠的时候，或在努力地盘点逝去的日子而想仔细恢复去年此时每一天每一刻的真实情景的时候，或是在日常生活中和某些事物不期而遇但这些事物又是如此地和母亲紧密相连时候，记忆的琴弦就会被悄然触动，岁月便如钢琴曲一般地流淌着，侵染着所有的思绪，弥漫了所有的空气：悲哀是有的，但只是少许；更多的是思念，是慈爱的感受。每每此时，我都会这样感觉：与其说这是我们对母亲的思念，还不如说这是来自于母亲的关爱。我们一生都已经习惯并离不开这种关爱了：这种悄然的、被侵染的、被弥漫的感觉。就象空气之于生命，它是如此地重要以至于成为平常。

 

这些日子以来也不知道多少回梦中见到母亲，醒来枕边泪湿一片！无言噎语，默默抽泣......回想母亲的一生，她是那样的平凡，平凡得就象地上的草木，没有惊天动地的故事，也没有曲折动人的人生。有的只是平平淡淡的生活。象春蚕一样默默吐丝，象蜡烛一个默默地燃烧，直到生命终结。

 

母亲对我们来说是不平凡的，就象大海，就象大山。就象大河。驻留在我的心里，让我们感受到她是那样的伟大，那样的不平凡。她用她那宽阔的胸怀拥抱她的儿女，用她丰富的乳汁养育她的子孙。母亲的一生，就象夜空中的流星，虽没有给大地留下浓重的一笔，却在我们心里留下了永久的光芒。让我们认识了母亲的伟大和崇高，坚强和不凡。

 

现在母亲仙逝了。她的种种品德却象暖流，永驻在我们心里。母亲的一生，让我们认识了生活的艰难，知道了生命的可贵。回想起母亲的一生，真的是“山高海深不如母亲的恩情深！”烈日下母亲为我们遮阳，风雨中母亲为我们挡雨；跌倒了母亲搀扶我们；长进了母亲又鼓励我们。母亲用她的乳汁哺育我们，母亲用她的心血浇灌我们，母亲的恩情山高水深，母亲的深爱，源远流长！母亲，您与高山同存，您与日月同辉！安息吧，母亲。我们会如你期盼的那样生活和工作，我们的家庭会如你希望的那样和睦兴旺。

一剑
作于2008年12月20日夜（距母仙逝12月14日6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