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一起玩？”那个跳来跳去的小男孩冲巴哥奔嘻嘻一笑。
“唔~”
“很简单，这叫做玛丽的房间。”小男孩突然从她头顶跃过，脚尖点到她身后一块灰色方格。
“亮灰。”
“D3D3D3。”
“哈哈，你错了！”头顶扎着一根小辫的小男孩笑道。
“你错了才对！” 头顶扎着三根小辫的小男孩不服气道。
“裁判你说！”一根辫冲着那跳来跳去的男孩道，巴哥奔这才看清这小子原来是两根辫。
“唔，等我用放大镜好好看看。”两根辫从兜里掏出放大镜仔细观察着，好半天才直起腰来道，“浅灰，D3D3D3没错。”
“耶！保持不败！”三根辫高举双手叫道。
“得意个啥，丙忍你个臭色盲！”一根辫不服气道。
“你才是色盲！我对颜色最敏感了！”三根辫怒怼。
“敏感个头！你看到的只是一串字母与数字，压根感受不到色泽的美妙！你知道这银灰有多酷吗？你知道淡珊瑚有多诱人吗？你知道薄雾玫瑰有多神秘吗？不！你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你只能从中看到一串串字母与数字那干巴巴的组合，你只知道这些枯燥无比的符号有什么区别，却不识其各自的绚丽！丙忍，你真可怜！”
“去你的！要你可怜！”三根辫扑上去跟一根辫扭打在了一起。
“哎，每次都这样，有意思嘛你俩，还有外人在呢！真羞羞脸！”
“外人？应该不算外人了吧！”一根辫一边将三根辫压在身下一边道，“我相信师父已经成功给她洗脑，让她成为咱们的小师妹了，她不是一直抱怨缺个女弟子么，对吧小师妹？”
“唔~”
“哦，忘了她是哑巴。”一根辫一脸歉意。
“小师妹不是哑巴！她只是，只是说不出来。”三根辫挣扎着纠正道。
“小师妹，在密室内无需僧袍亦可心电感应，快且顺畅。”两根辫说完闭上嘴和眼睛，试着向巴哥奔发来一声招呼，“嗨！”
另外两位也停止了打斗，纷纷闭上双眼，于是，又两声“嗨！”传入脑海。
虽是心电，却明显能听出各自的音色和音调上的不同，看来还真是习惯成自然。
“我不是你们的小师妹。”巴哥奔暂停了‘阿弥陀佛’四字诀，同样闭上双眼，试着用心说话。
“你，没被糟老头忽悠？”
“嘻嘻，估计她是见了师父的模样给吓着了！说实话，若不是当初他故弄玄虚，神龙见首不见尾，估计我也会被他的真实样貌所劝退。”
“也不见得，你看丁忍不就先见了师父才拜师的么？”
“不然为啥师父夸他天分高呐？不然凭啥偏偏选他去做金马弹灵，让咱们仨做扫地僧呐？不然为何他始终坚持称师父为长老，一副恭敬得不行的模样呐？还不是有眼力见儿，知道师父爱听啥。”
“差不多得了，当我聋还是怎么的？”老和尚的声音传来。
仨小和尚抬眼对视，捂嘴偷笑，一齐睁开眼睛。
“施主，请上地下一层一叙。”
巴哥奔冲他们仨勉强露出四颗上牙，径直上到负一。
果然，这层又比地下二层宽敞许多，猪腰子脸和尚正坐在昏黄的房间中央打坐。
不过他打坐的姿势非常奇特，既非双手合十，也非丹田结印，而是左手高举兰花指放于额头，右手兰花指捏住双唇。
像个妖精，不对，这活脱脱是个大妖怪！
“嗯？施主何出此言？”
“抱歉，有时念头会控制不住的冒出来。”
“嗯，这就是为何我希望施主跟随我学习的缘故。冥想有助于自我控制。”
“我试过，在地球上时就跟爸爸试过很多次。没用。念头就像野地里的草，肆意滋长，无风自生。”
“唔~~~”猪腰子和尚沉吟半晌，冲地上努了努嘴，“也罢，这是书殿前三层通行证。”
巴哥奔弯腰拾起，不过一张毫不起眼的浅绿色小纸片，像是从什么旧杂志上随意撕下来，上面还有一滩蚊子血模样的污渍。
“这，”巴哥奔盯着蚊子血发愣。
“噢，那是我做的标记，表示此证乃经由老衲所发，如假包换。”
哎，你确定不是打蚊子用掉的破纸片么？
“老衲绝不杀生，无论蚊子还是臭虫。那上面的血，是老衲挖鼻孔流出来的，最近是有些上火。”
“哕~~~”巴哥奔赶紧将纸片丢到地上。
“施主尚未痊愈，仍需暂留两日。这是第三粒心火菊种子，请查收。”猪腰子和尚左手指尖微动，巴哥奔只觉得心头微微一凉。
“奇怪，抛林防护服那么密不透风，怎么可能？”
“呵呵，这便是修行的妙处。”
“好吧，接下来我该做什么。”
“那是施主你的自由。可到外殿看书，可到下层游戏。”
“暂时不想看书，那个游戏，也挺无聊的。”
“密院上层，出了练功房往右拐，绕过丹房，背后那片空地是金马弹灵练习场。我可什么都没说。”
巴哥奔抬眼瞥向大和尚，只见他依旧正襟危坐，双手仍结着兰花指印，一副与己无关的模样。
正准备往上，和尚的心电又来：“对了，敢问一句，你晕倒时怀里死死抱着那本《自闭者破茧手册》，施主是想自救？”
“自救？呵？就我？凭什么？”
“施主又在妄自菲薄。老衲既可助丁忍救妹，自然也可助你自救。”
“得了吧，我现在只想找个安全无虞的庇护所先藏起来再说。话说，我可以走了么？”
“施主请便。”
上到一层，格局果然更大一些，不过这暗沉沉的厅并不像用来会客，而是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自闭模样。
出门右拐，见一独立密闭碑状小屋，宽数米，高数十米，却仿佛没有厚度。碑顶烟雾缭绕，应是丹房无疑，巴哥奔小心绕开，便听得前方传来一阵嗤嗤呵呵的傻笑声。
巴哥奔放慢脚步，探头观望。只见六个小孩围成一圈，勾肩搭背，额头低垂，围成一口人井，并不交谈，却不时发出呼呼哈哈的欢笑声。
他们不再穿着上次见到的白裙，而是各自换上了赤、橙、黄、绿、蓝、紫六色睡服。
或许他们该自称“彩虹团”更贴切，金马弹灵这个词，有点令人望而生畏。
“唔~”巴哥奔不打算偷听，索性发出一个声音，没了心电感应，自己再次失去语言表达能力，这种得而复失的感觉，令人无比沮丧。
可小孩们聊得实在太有兴致，巴哥奔连“唔~”了好几声，他们都没啥反应。
咣！
左脚踢到一个瓷盆，发出一声闷响。
弹灵们吓了一跳，纷纷抬起头来。
“幸亏我在四个入口都放了瓷盆。”绿衣弹灵抚胸庆幸道。
喂，这可是我主动踢的，要绕过这破盆不难吧？
“你是，上次打扰我们那小孩？”赤衣弹灵一下就认出了巴哥奔，“怎么进来的？”
“我知道！”没等巴哥奔回答，黄衣弹灵大声叫道，“你们看她胸口隐现心火菊种子，一定是不忍老和尚的杰作，丁忍，我说得没错吧？”
“不知。”橙衣弹灵背过身去，仿若一支忍冬花。
“喔，我知道了！”绿衣弹灵笑道，“这女孩一定就是那天受到丁忍惊吓，晕过去那位，估计已被不忍强收为徒了。我说得没错吧，戊忍？”
“呵呵，人家一点反应都没有，看来丁忍有个小师妹的心愿再次落空咯！”赤衣弹灵嗤嗤窃笑。
“要不今天的灵感碰撞到此为止，咱们把上次没完成的故事接龙吧！”蓝衣弹灵声音不大，大家却立即敛住笑容，不过这次他们的脑袋不再靠在一起，而是围坐成一个圆圈，双辫一分为二，与左右两侧同伴的发辫自动缠绕，结成一个发环。
“上次到谁了？”
“我。”橙衣顿了顿，哑着声音道，“让生命停滞的严冬悄然过去，无数银针轻轻扎入泥土，令万物通透的丝丝凉意立时钻入奇经八脉。这是万物欢畅之春，生机盎然之光。掷红鸟率先在空中跳起了拱芭，石水竹在溪水中露出一串串墨绿色的尖芽，爆鳞鱼不时从湖面跃起，将鳞片精准射入嗡嗡作响的小虫体内。暮云草丛中，银白剑影从电木棠边缘一闪即逝，雳土兰发出礼炮般的欢鸣，伫空花展开鹅黄色花囊，摇来撞去，自得其乐，雨跳蛇不时跃起，发出皮鞭甩过的噼啪声。”
“停！”
“哎，又来了，文学家，我们是在故事接龙，又不是散文朗诵，你整这么多没用的，我们该怎么接？”赤衣吐槽道。
“就是！故事讲究的是起承转合，讲究冲突与悬念，感染与共鸣，最好是丝丝入扣，而不能像白开水一般淡而无味。”绿衣点点头。
“没错！上次闯关失败你要负主要责任，扯了半天没用的，故事之灵都听不下去了。”紫衣一脸不悦。
“我早就说，丁忍不适合做弹灵！”赤衣仰天长叹道，“哎，若不是寂圆与椭椭在大灾难时误入榆林被怪兽吞噬，咱们原先的组合可真是天衣无缝！”
“嘘~~~外人在呢！”
无人看向这边，可巴哥奔仍觉如芒在背。
“弹灵守则第三十七条，允许创意碰撞，禁止相互攻击。”蓝衣弹灵道，“既然我们接受丁忍是弹灵的一员，那大家更需要做的，是想尽一切办法协助他优化表达，而非一味埋怨。”
见无人反驳，蓝衣这才转向橙衣，“丁忍，请务必记住，对故事接龙而言，铺垫可以有，但重要的还是故事本身。别着急，再来一次。”
“严冬过去，在这高耸入云的稻色锥形塔内，蜂拥而至的居民们聚集成无数圆环，一齐仰头看天。”橙衣道，“眨眼之间，他们已争先恐后，高高跃起。”
“这还差不多！”赤衣接口道，“像是被某种恐怖气息所驱赶，他们拼命踩着跳板，希望尽快隐身于某个洞穴深处。”
“光滑细长的雪白秸秆被这迅速铺卷的黑纱所掩盖。整块黑纱被无数釉色青珠点缀出灼灼暗辉，其后两道暗影似有若无。”
“一声呼啸紧随而至，无数黑影从天而降。黑纱骤然停歇，静静搭在秸秆之上，远看过去，恍如锥塔脱掉一半的秋裤。”
“噗嗤，这样会不会惹怒故事之灵？”
“别废话！继续。”
“青珠后的两道暗影此时已高高竖起，不停向四周窥探，交换意见。偌大的空间内劈啪作响，脑电波疯狂撞击，议论纷纷，各执己见，扰攘不休。”
“就在熙来攘往的电波间，一道道黑影呼啸而过，如探囊取物般从人群中抓起一个个孕妇，抛入空中。接应者任由其尖叫坠落，即将撞到地面时才俯冲而下，牢牢勒住其双臂，没等对方呼喊，一道尖刺透颈而出。”
“被刺之人立即耷拉双臂，如牵线木偶一般任由黑影拖拽而去。头儿，这故事虽取材自大灾难，但如此露骨的描述，是不是太血腥了些？”
弹灵的发环自动散开，披在各自肩上，一个个沉思不语。
“是得改改，细节过于逼真容易引起不适。”蓝衣弹灵皱着眉头。
“不过比旧说新语有趣多了，单这预设我就喜欢。”黄衣道。
“没错，我可再也不想说什么不老松下救命藤那种老掉牙的故事了！”赤衣道。
“可大灾难才过去不久，拿出来说合适吗？”紫衣质疑道。
“关键还不是合不合适的问题，而是咱们的叙述与事实一致，缺乏对素材的二次创作。”绿衣道。
“你咋知道与事实一致？现在谁说得清大灾难究竟是如何发生的？那些孕妇又被带到了何处？”
“至少，咱们的叙述与某个民间流传的版本高度雷同。”
“那怕啥，先求有，再求变，不一直是这样么？”
“我是担心，基调被定之后，咱俩容易被带偏。”
“慢慢来吧，相信咱们几个的天赋。咦，对了，你有什么建议？”紫衣弹灵突然转向一直默然不语的巴哥奔。
“唔~”
“我好像听说，她这儿有点问题。”赤衣点了点脑袋。
“胡说八道！她，她只是，”橙衣仍背对巴哥奔。
“只是什么？”赤衣不依不饶地追问着。
“跟我小妹一样。”橙衣不情愿道。
“噢！！！”众人一齐将脑袋一缩。
“看来她也适合去外殿做个图书编号员，不过外殿估计不需要这么多编号员。”
巴哥奔转身跳开，话不投机半句多。
